做笔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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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7,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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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不擅长与人沟通。
人们常说，意识到问题的存在，是解决问题的开始。很不幸，我是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一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为什么之前从来无感呢？是超绝钝感力，还是超级臭不要脸？成年人凡事都引到自己的童年经历上，会显得特别无趣，但坦率的说，我不擅长与人沟通，和我的童年经历脱不了关系。
儿时好友们都认为我是个特别爱聊天的人，如果告诉他们我并不擅长与人沟通，想必朋友们会吓一跳。他们的印象没有错，我对一切充满好奇，健谈、爱聊；我的发现也没有错，我不擅长与人沟通，甚至逃避与人沟通。
“我的梦想是改变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点”，“柃然比其他孩子更有耐心，更加坚韧”，“他很勇敢，非常专注，做事情能力特别强”……在此之前，我几乎从来没关注过大家对我的印象，也并不知道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一样投入所有时间和精力到热爱的事业当中。我曾以为是梦想的力量，对梦想的爱，使我能够非常无痛的“让生活只有工作”。事实上，这其间当然有梦想的影响，然而不可忽视的是，我出于对生活的逃避、对沟通的逃避，从小就习惯躲在专注研究事情的堡垒下乃至于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在逃避生活、逃避世界；不自知便罢，哭笑不得的是，我常常为自己的逃避生活而沾沾自喜、耀武扬威。
最后一次和娟争吵，我说，我意识到了自己在沟通上的极大问题，我也说，我对短期内能改好不抱期望（多么令人无奈的回答）。说出这番话，我很伤心，娟听到时大概更难受，她总是鼓励着说我学习速度很快，要相信自己。但我不能不说，我想保持诚实，对已经知道的问题既不应该瞒着，也不应该给没有信心做到的承诺——我不想看到因为自己的问题再一次伤害到娟。
当时没有信心把沟通能力非常差的问题改好，是知道它根深蒂固，而我对根深蒂固的东西心存恐惧，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改进的路线。之后一段时间，更是意识到，我黑暗的那面，也造就了我光明的一面，我是“畸形的怪胎”，在情感上的极度缺失，对生活的持续逃避，使得我的理性非常突出。
假设吃下一颗红色药丸，我就能够将情感上的缺陷修好，学会沟通，不再逃避生活，我的理性会不会也一夜之间不再得心应手，我会不会反而失去了自己赖于生存的想象力和对梦想的坚持？当看到这种可能性时，我对是否吞下这颗药丸感到犹豫，我害怕面对治愈好缺陷的自己，也许那位warden不再特别，不再有趣，回归平庸，变得陌生。
又过了一阵子，今天是冬日的尾声，多云天气。夜晚骑车去桃李苑吃米粉，微风拂面，自行车的踏板和我的思绪一同滚动。上午听了脱不花的演讲片段，脱不花说领导者应当将与下级的沟通连成线记录在纸上，观察不同节点间线的实与虚，来思考自己对下级是否有足够的关注、良好的联络。中午和李震从超载乐队的高旗聊到了蒋宇飞、陈伟星，又和佳伟讨论了一下unity 3d建模的复杂性，下午联络了心中想念已久的攀攀，他最近很好，真为他高兴，也为我们的友谊感到高兴。天幕继续变黑，思绪也跟着踏板一同回到脚下：沟通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一碗榨菜肉丝米粉下肚，我的思考并未停下——直觉告诉我，好的沟通是可感的。好的沟通让自己舒服，也让对方感到舒服；大家都可以有安全感的表达与分享自己的感受。以及，我们甚至可以用数据化的方法去衡量我们的沟通质量，和一个朋友的沟通频次，心中想要表达的东西是否能顺利的表达……我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我仍然是在用目的导向来寻找疗法，好像是想让沟通变好以达成什么结果一样。
不是那样的，不应该是那样的。我傻傻盯着早已吃光的粉碗，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CEO，我还会去努力让自己拥有好的沟通吗？我从来没想过离开自己的工作，但是如果为了把工作做好所以去学沟通，岂不是又回到了“没有生活，只有工作”的怪圈，并且愈演愈烈？与其思考，作为CEO，我该怎么学会好的沟通，我更愿意去想，作为柃然，我该怎么拥有好的沟通。沟通不是工具，掌握沟通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建造我们的家园（用伟星的话来说，the no-worry land）。
走在桃李苑的路上，顿感已经消失许久的轻松与愉悦，我想起乔布斯从苹果公司离开的那一段日子，不再是CEO，没有什么事情一定需要自己来处理，真正开始直面自己的人生……我不知道当时乔布斯的心境是什么样，但我知道，在那之前，他也一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不再活在CEO的身份之下，他也一定对“真是非常难搞”的自己不敢下决心改变。踱步至此，我想明白了，我要改变，我要开始找回我那自童年起从未拥有的生活，我要体味沟通，享受沟通；我不再恐惧，残缺的我能够生长的很好，我相信更完整的我一定会更好。我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我相信会迎来更好的我；我对世界有足够的信心，残缺的我仍能快乐长大，完整的我定能反哺世界。
回草莓公寓路上，手机闪过亦舟的消息，是关于下午聊到我已坦然接受算命先生说我会晚婚的回应。亦舟说：“咱在创业观上不很一致，但是在感情观上非常一致”。我赶忙回复，“Why？I want to make the big deal too!”，亦舟说：“你在创业上心态更好，也更摆，而我们在感情上都很摆“。有趣的对话就这样在愉悦中结束，但我知道，我在创业上一点都不摆；我们在感情上也绝不会放弃。